為了他的新片,傳聞布萊德彼特、李奧納多狄卡皮歐兩大天王不惜降價,破天荒首次攜手演出《從前,有個好萊塢》。這是大導演昆汀塔倫提諾的第九部長片,也是他最私密、情感最濃厚的一部作品。

訪問的前一天,電影公司特別把來自全球各地的記者飛到洛杉磯,只為了搶先目睹八分鐘的電影片花。當時是五月初,電影才剛剪接完成,昆汀還沒有率領三位主要演員,布萊德彼特、李奧納多狄卡皮歐和瑪格羅比踏上坎城紅毯。對於保密到家的內容,每個人都充滿好奇心。但是看完電影片花,只感到一頭霧水。因為跟早先曝光的前導預告,幾乎沒有甚麼差別。不同的是出現更多六十年代的洛杉磯場景,更多的演員,如艾爾帕西諾、達柯塔芬妮、以及日前過世的路克派瑞。

一如以往,眾星雲集的大牌卡司,昆汀再次吊足大家的胃口。開拍之前,不少報導指出這是昆汀十年來寫過最棒的劇本,讓電影更加備受矚目。《從前,有個好萊塢》時空背景設在1969年的好萊塢,故事關於一位過氣的電視明星瑞克達爾頓(李奧納多飾演)與他長期合作的替身搭檔克里夫布茲 (布萊德彼特飾演)兩個人如何在娛樂圈浮沉打滾,努力為日落西山的事業做最後一擊;而此時瑞克的隔壁鄰居、年輕貌美被視為明日之星的莎朗蒂(瑪格羅比飾演)卻突然慘遭曼森家族殺害。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愛的故事』,是昆汀寫給好萊塢的一封情書。」與昆汀合作長達25年的製片香儂麥金塔(Shannon McIntosh),為電影下了一個耐人尋味的註解。

布萊德彼特 x 李奧納多狄卡皮歐
双喜電影
布萊德彼特 x 李奧納多狄卡皮歐 首度大銀幕合體
走進昆汀的世界觀

曾經當過錄影帶店店員,並在自宅家裡設置專門播放膠捲電影空間的昆汀塔倫提諾,向來直言不諱他對電影的癡迷狂愛。這份愛始於童年時期,出生田納西州的他,在很小的時候跟隨父母搬到洛杉磯。

他還記得,1969年他就住在洛杉磯郡。當時電視上播放的各種影集節目,以及人們總是喜愛坐在車子裡收聽電台,肆無忌憚地把聲音放得震耳欲聾,即使到了廣告時間都不會關掉的景象,對一個懵懂的小屁孩來說,簡直就是開啟了對世界的瘋狂想像。而當年幼還沒上學念書的他,跟著祖母一起去接正在就讀護理學校的母親,雖不識字卻能大聲唸出街道旁的廣告看板,像是「Coca-Cola」。彼時繽紛如萬花筒的洛杉磯,深深烙印在他的小腦袋瓜裡。「因此《從前,有個好萊塢》就是我的《羅馬》,電影裡充滿我的感情與回憶。」

昆汀花了五、六年構思這個劇本。他花了很多的時間,著墨在三個主角的側寫研究。「這三個人分別代表好萊塢的不同階層。莎朗蒂是上流社會,她象徵著好萊塢曾經有過的新嬉皮精神,享受著瑞克未曾體驗過的奢華生活;瑞克達爾頓則是一個不知道自己即將過氣的傢伙,雖然他還僅存著一點點機會,但他就是昨日的報紙黃花,屬於他的時代早已一去不復返;克里夫代表著大部分在好萊塢掙扎生存的底層人物,卻始終沒有出頭的一天。然而無論他們的身分地位如何,在好萊塢他們都比鄰而居,所以電影主要就是透過這三個人,呈現當時好萊塢的狀態與氛圍。」

片中充滿大量真實與虛構角色的拼貼交錯,十足昆汀風格。莎朗蒂慘遭曼森家族謀殺是真實事件,當年不僅震驚了好萊塢,不少人認為莎朗蒂的死亡也隱喻著一個純真時代的結束。瑞克與克里夫是虛構人物,但在那個分工還不夠專業精細的年代,動作明星跟武打替身的關係卻是緊密的,他們會一起進出片廠、一起分享生活大小事,有著無可取代的深厚友誼。小李和小布,正是詮釋電影裡「Bromance」的最佳人選。

「這是屬於昆汀的世界觀。關於他對電影的熱情,他童年時看的西部片,聽的電台音樂,還有每個出現的人物,對他而言都是真實的。」首次與昆汀合作的製片大衛海曼(David Heyman)表示,電影重新改造還原了許多洛杉磯場景,只求看起來更符合1969年的模樣,尤其是昆汀記憶中的樣子,絕對會讓人充滿驚喜。

李奧納多狄卡皮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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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奧納多在片中飾演過氣明星「瑞克達爾頓」,發佈了多張復古手繪海報。
我這輩子只拍十部電影

好萊塢一直有其特殊的文化,好萊塢階級的形成也是根基於這個特殊文化。在好萊塢打滾多年,沒有人比昆汀更熟悉這個地方。「你可以是來自布魯克林的窮小子,突然一夕成名晉身好萊塢巨星,每個人都想要巴著你。但,尤其是現在這個時代,這個特有的好萊塢階級系統,卻像雪花球般瞬間被搖晃打亂了,雪花紛紛四散。舉例來說,電影明星階級開始崩塌殞落,他們依然存在,只是電影明星的魅力已經不如往昔那般吸引人了。相反地,電視明星卻開始慢慢變成主流。」

在社群網路、串流媒體的大環境改變之下,突然有些明白,56歲的昆汀其實是藉由《從前,有個好萊塢》,致敬他心目中的黃金年代。他感嘆的並非電影明星的沒落,而是電影產業的變化。「現在的好萊塢跟90年代的好萊塢,有著一百八十度的不同,更何況是1969年的好萊塢。現在雖然有更多的電影在製作,卻也生產出更多無意義的電影……」

他語帶保留,本來打算就此打住,卻禁不起滿桌記者的追問,才彷彿憋了好久一口氣終於爆發,「就拿90年代來說,我出身於獨立製片,當年獨立電影是很酷的,而且都具備某種程度的市場影響力,並不只是來自洛杉磯或柏克萊的假文青而已。搞獨立製片的人來自各個地方,有芝加哥、德州、內布拉斯加…年輕人被多元的電影和音樂所吸引,群聚在一起。但隨著30年過去,年輕人從在車庫裡閉門創作到現在隨時都可以拿起攝影機,更輕易就能表達自我想法,卻不見得能得到更多帶領他們通往商業成功的道路。」90年代的獨立電影雖然機會也有限,但總會被看見。從錄影帶店店員,到自編自導拍出《黑色追緝令》、《追殺比爾》等膾炙人口的獨立電影,昆汀就是最好的例子。

昆汀曾放話,這輩子只拍十部電影。至今仍這樣想嗎?「沒錯,我已經從事這個產業很久了,總覺得應該要有個結束,我不想要做到我無法工作,或是做到我拍不出東西為止…我喜歡見好就收這個念頭。」他聳聳肩,不置可否地表示,或許未來他會跑去拍電視影集、電視電影…但就電影長片來說,他的理想目標就是十部作品。

昆汀塔倫提諾《從前,有個好萊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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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汀塔倫提諾的第九部作品《從前,有個好萊塢》將於7/24於台灣搶先上映!
當年每個小孩的房間裡都有李小龍

最後說說李小龍吧。身為屋子裡唯一的台灣人,對於60年代的好萊塢文化不免感到陌生遙遠,除了電影預告裡唯一出現的東方臉孔。他望向我,這時候總算笑了,語氣變得溫柔。

「李小龍絕對是最具代表性的偶像,尤其對當時的我,對一個17歲正在探索性的青少年來說,他的出現,時間點不僅剛剛好,更帶著無比強大的力量!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五個小孩裡就有四個小孩,會在房間裡張貼他的海報。但有趣的是,他也象徵著少數族群的明星階級。你知道嗎?當年莎朗蒂就真的跟李小龍有過對打的戲,也因為這樣讓李小龍得到演出下一部作品《青蜂俠》(The Green Hornet)的機會。他跟史蒂夫麥昆(Steve McQueen),更有著亦師亦友的關係。」史蒂夫麥昆是好萊塢60年代著名動作巨星,當年跟李小龍拜師學藝的他,也出現在《從前,有個好萊塢》電影裡。他們雖然不是主角,卻在昆汀的世界裡具有非凡的意義。

透過昆汀的視角回望他的童年往事,難免顯得有些自溺。但電影在坎城播放時,據說得到了長達六分鐘的掌聲。甚至有影評自爆在電影最後半小時,忍不住紅了眼眶。或許,這不只是給好萊塢的情書,而是獻給所有曾經在漆黑的電影院裡又哭又笑,對著房間牆上電影明星海報幻想美好未來,深深受到電影魔力召喚且得到鼓舞的我們。歲月令人感傷,但無論如何都要保持天真。

李小龍《從前,有個好萊塢》
Sony Pictures
李小龍是昆汀塔倫提諾青少年時期的偶像,也是電影裡唯一出現的亞洲人。
採訪後記,昆汀收下了來自台灣的鳳梨酥

在這場全球獨家搶先發布的小型記者會,電影公司明文發布不得要求合照、不得索取簽名的禁令,事前還必須簽下嚴格的保密條款。但在登機前的一小時,我還是忍不住買了鳳梨酥,在莫名的榮譽心作祟下,希望還是可以交給他本人,進行一場國民外交。

終於,在短短不到20分鐘的團訪結束後,趁著昆汀起身,不顧眾目睽睽滿場的國際媒體,立刻一個箭步衝向前把鳳梨酥遞給他,提出邀請希望他有機會一定要到台灣宣傳,台灣影迷非常歡迎他。他一臉驚喜,立刻拿出鳳梨酥仔細端詳。特別挑選有著傳統水墨畫圖案的鳳梨酥禮盒,果然吸引了他的注意,笑顏逐開地表達謝意,更毫不掩飾對水墨畫的喜愛。太好了,厚著臉皮果然達陣成功!

訪問過程中,第一次與昆汀合作的製片大衛亦表達對昆汀的敬佩,昆汀是少數他遇過,為人誠實又正直的人。「他的言行一致,在片場總是十分謙虛,不擺架子,尊重每一個人。私底下的他,會跟李奧坐著大笑,邀請大家一起去酒吧聊天,沒有甚麼花俏華麗的排場,整個劇組就像家人一樣。但他也是出了名高標準的人,會要求每個人把工作做好。但正因如此,他建立了一個很有向心力的團隊,拍出一部大師級水準的精彩作品。」

雖然為了自己的作品,他曾在記者會上不惜跟記者翻臉吵架。但這就是昆汀,真性情的他,永遠都是那個熱愛電影的宅男小子。

布萊德彼特、李奧納多狄卡皮歐、昆汀塔倫提諾
Anthony Harvey/REX/Shutterstock
布萊德彼特、李奧納多狄卡皮歐、昆汀塔倫提諾和瑪格羅比,在坎城影展紅毯一起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