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譽為劇場魔法師的加拿大編導羅伯.勒帕吉,擅於透過舞台技法講述故事,他的創想,總能孵化出感動觀眾的戲劇新型態。他的劇作《庫維爾1975:青春浪潮》3月底將於歌劇院登場,演出前夕,透過專文與QA,且來一探勒帕吉如何穿梭傳統與現代,帶來意想不到的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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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urville
《庫維爾1975:青春浪潮》不只是純粹的日本淨琉璃偶戲,而是挪用了這種表演模式,讓三個黑衣人來操縱偶,表達青少年的慾望故事。

2012年,羅伯.勒帕吉成為麻省理工學院的尤金.麥克德莫特藝術獎(Eugene McDermott Award)的獲獎人,他在得獎感言提到:「劇場的存活依賴於它對新的科技與語言的擁抱。在這種方式下,藝術與科學的創新者會像是比肩而行,他們的心靈經常朝向新的可能性開放。」這種結合雙重性的開放能力,正是勒帕吉在創作上的特色。不僅如此,勒帕吉還結合了另一種雙重性,那就是東方與西方。

融合東西 讓高科技與傳統道具巧妙同行


源自對東方的興趣,勒帕吉不少作品都以東方題材為主題,比如《龍之三部曲》(1985)、《太田川的七條支流》(1994)、《藍龍》(2011)等。東方的表演文化,像是日本的淨琉璃偶戲,成為勒帕吉經常挪用的技巧。觀眾可以於《在月球的彼端》(2000)看到這種偶戲風格的表現。即將在臺中國家歌劇院演出的《庫維爾1975:青春浪潮》對偶戲的使用更加全面,令人聯想到法國陽光劇團同樣以真人扮演戲偶演出的《河堤上的鼓手》。

除了科技與藝術、東方與西方之外,高科技與低科技在舞台上並肩而行,也是勒帕吉另一種二元性的美學。這幾乎是他每一齣戲都會有的特徵:舞台上往往使用了高明的投影技術或機器裝置,但同時又會出現最傳統或古典的表演技巧。2007年《安徒生計畫》於國家戲劇院演出,是他第一個在臺灣演出的作品,舞台上創造了真人與投影同台互動的各種幻覺,其中最迷人的一場戲,卻是用燈泡創造的影子戲——每個觀眾看到之後,都會覺得導演太有想像力,而且拍案──「其實我也做得到,但,我怎麼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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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科技與藝術、東方與西方之外,高科技與低科技在舞台上並肩而行,也是勒帕吉另一種二元性的美學。(2021年首演版劇照,由Lepage親自主演)

這種誘發觀眾想像力的發揮,是勒帕吉劇場美學的魅力。對科技的使用,在勒帕吉看來,是為了適應當代觀眾而不得不採用的變革策略。但是劇場最終魅力,卻是來自出乎意外的焦點轉換。這種轉換在勒帕吉的作品中,通常透過兩種方式,一種是道具轉換的技巧,其淵源應該是勒帕吉早年受到法國樂寇(Lecoq)風格的默劇教學影響。這通常是藉由對道具的創意使用,來改變觀眾對道具的想像,比如把水壺拿來當望遠鏡,表面上看起來道具沒變,但是在觀眾內心對這件事物在經過演員的戲劇行動後,卻有了不同的理解。

最傳統的肢體表演 卻具電影剪輯的時空幻化


另一種方法,則是來自電影美學。這裡也又顯示出勒帕吉劇場美學的另一種二元性來源,即傳統v.s.現代媒材。在電影裡有所謂的匹配剪輯(Match cut)的剪輯技巧,即前一場戲與後一場戲的時間地點不同,但是藉由前一場結尾與後一場開場在音效畫面或動作的相同,將這兩場戲連結起來。勒帕吉長達8個半小時的《眾聲喧嘩》於2010年在臺北藝術節演出,其中有一場戲,是一位住在中南美洲的女孩要被賣到美國,被強迫進行健康檢查並打針;打針的那一刻,忽然燈光變化,女孩子的表情轉成好像在享受,而正在打針的護士則同時脫掉外套,換上太陽眼鏡,並調整打針的方向——整個場面就在一瞬之間,從中南美洲的診療室,變成多年後在美國的旅館,而這名女孩已成為毒癮者。觀眾當然熟悉這種電影剪輯的敘事技巧,但勒帕吉不是直接用影像技術,而是透過最傳統的肢體表演來達到這樣的效果。

這就是勒帕吉劇場美學的驚人之處——把出乎意料的科技場面導得理所當然,把理所當然的日常段落導得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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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有著演員、操偶師、人偶,看似熱鬧,卻展現每個個體內心孤獨感。

劇場青春浪潮:專訪羅伯.勒帕吉

文|耿一偉(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兼任助理教授)


Q:獨角戲《在月球的彼端》是關於您的哥哥,獨角戲《887》是關於您的父親,那麼《庫維爾1975:青春浪潮》這齣獨角戲是否反映您跟您家庭的某些面向?
A:其實不見得是這樣。這並不是關於一個真正的家庭,戲中的家庭是頗為失常的。這齣戲更多是聚焦角色間的愛與信任,以及年輕的自我:不只是關於我們的父母或家庭,而是青少年成長過程中更在意的、外在的世界,比如初戀、失戀、性別認同的情結。相較於兒童時期,其實青少年活得更為黑暗,所以我會說,這齣戲正是關於家庭間的愛與信任。

Q:整齣戲的舞台設計看來相當複雜,創作過程是如何發展的?
A:這齣戲的舞台設計的確很複雜。不過在很早期的排練階段,我們先利用簡單材料做成原型舞台設計,玩了很多可能性,嘗試不同的視角,當然,《庫維爾1975:青春浪潮》還有運用到偶戲,我們試圖創造了類似某種偶戲舞台的視覺效果,但是這個空間又必須同時呈現為七○年代的典型魁北克郊區公寓。這確實是很複雜,不過在後來用木材做成真正的舞台前,我們用了很多紙箱來玩,所以經歷很多階段才發展成後來的舞台設計。舞台設計在我戲中往往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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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帕吉透過最傳統的肢體表演,來達到電影剪輯的敘事技巧,舞台創意令人拍案。(2021年首演版劇照,由Lepage親自主演)

Q:在您其他的作品中,像是《在月球的彼端》或《太田川的七條支流》都有用到一些偶戲的元素。不過《庫維爾1975:青春浪潮》的表演主要採用了日本淨琉璃啟發的偶戲技巧。您為何會挑偶戲呢?
A:的確,在《庫維爾1975:青春浪潮》用了不是純粹的淨琉璃,而是挪用了這種表演模式,讓3個黑衣人來操縱偶。這齣戲裡有3個操偶師,一個是我,以及另外兩位演員。偶戲在這齣戲之所以會扮演重要角色,是因為獨角戲是非常私密的,但我希望身邊可以有其他人物圍繞;另一個原因是,如果要我扮演青少年以及他們的慾望,在舞台現場有一定難度。因為要讓真正的青少年上舞台演這些是很難的,比如彼此碰觸或是自慰等。但是偶戲可以做很多事,要呈現青少年對自己身體或別人身體的探索,就很容易表現,偶戲在一齣談論青少年的戲裡,是比較適合的工具。

Q:您的獨角戲總是處理「記憶」的主題。您覺得「記憶」對當代社會的重要性為何?
A:的確,記憶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想想這個世界所面對的問題,不論是國際間或在某個國內,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記憶,現在的世界到處充滿戰爭與貧窮,而類似的事情不久之前才發生,但這些可怕的後果,我們都不記得了。這些可能都是發生在上一代,在20、30或40年前才發生過。歷史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教訓,所以回憶很重要的功能是提醒人們:過去發生了什麼事?過去的樣貌到底為何?結局是好或壞?年輕的世代對歷史沒有興趣,他們沒有任何記憶。所以我認為,藝術家必須成為歷史的提醒者。

Q:相較於電影或書本,劇場在處理記憶的議題時,有任何優勢嗎?
A:很多媒體都可作為很好的溝通工具。但是劇場是一種交融(Communion),劇場讓大家聚集在一個房間。如果你跟大家處在電影院裡,電影不會因為觀眾多寡而所有改變,而觀眾也沒辦法影響銀幕上的演出,但在劇場裡觀眾可以影響舞台發生的事。因此,每一次的表演都是獨一無二的。這是基於當下你是誰,還有你是什麼時候處在什麼樣的空間裡,當我站在舞台上,我就跟過去兩或三年前開始創作這齣戲的那個我不一樣,而在台下看我的人也有所不同。劇場的重要性,就是故事是在這裡、在現在、在這個特殊時刻被訴說。相較於其他說故事的形式,劇場的溝通是非常不一樣的,是一種交融。

Q:在《庫維爾1975:青春浪潮》中,舞台上不只有您一位演員,還有其他操偶者。您覺得這樣的表演還可以叫獨角戲嗎?還是改變了獨角戲的定義呢?
A:我覺得即使台上有操偶師或是偶,這齣戲還是可以被稱為獨角戲(Solo Show),因為Solo意味著孤獨(Solitude),而這齣戲是談孤獨的狀態,即使舞台上還有其他操偶師與技術人員,但是演員還是孤單的,而這齣戲要表達的是關於與眾不同的感受,感覺到自己是獨一無二的,而這對我來說才是獨角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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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tophe Raynaud
《庫維爾1975:青春浪潮》從青少年面對的失落與認同,訴說關於家庭的愛與信任。


羅伯.勒帕吉Robert Lepage
當代最具影響力的跨領域劇場魔法師,身兼劇作家、演員、導演,擅長透過場面調度與舞台編導技巧來敘說故事,作品運用科技與多媒體建構舞台,常融合多元文化背景與創新技術運用,打造具原創性、當代感的非凡之作,全能的才華備受國際肯定,曾獲頒國際表演藝術協會「傑出藝術家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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