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有這麼大的魅力,在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裡,立刻就能召集來自世界各地的雜誌媒體,西班牙、德國、俄羅斯、義大利、澳洲、墨西哥、中國等特別飛來洛杉磯,只為了短短不到20分鐘的訪問?而且沒有行程表,沒有接待人員,也沒有任何說明,只有下榻飯店的位置。然後要你在抵達的隔天早上,前往指定的飯店房間,簽署一大堆保密文件,不能使用手機、不得索取簽名、不可以要求合照、不能在社交網站走漏任何風聲。接著,你會跟著一群人被帶到另一個房間,唯一得到的指示是:「請安心等待不要離開,他們會來找你。」彷彿正在進行一項神秘任務。

他們,就是好萊塢兩大天王巨星:布萊德彼特和李奧納多狄卡皮歐。今年7月24日,由昆汀塔倫提諾執導、兩個人首度攜手合作的電影《從前,有個好萊塢》即將於台灣搶先上映。這個超級組合,從消息發布之後就備受矚目。兩位叱吒九十年代的好萊塢金童,曾經是全球女孩心中的最佳男朋友,終於要攜手合作了!

在等待過程裡,這些身經百戰的資深記者忍不住紛紛發起牢騷:「20分鐘太短了,還要跟這麼多人一起,而且無關電影的問題都不得發問,可是明明我們也還沒看過電影啊,從來沒這樣被對待過……」不過很抱歉,這就是兩大天王的遊戲規則。大門在前方,想離開沒有人會阻止你。但是,開甚麼玩笑啊,誰會想要錯過這個千載難逢、做夢都會偷笑的機會?

有人比喻,這可能是自1969年勞勃瑞福與保羅紐曼的《虎豹小霸王》之後,好萊塢顏值最高的男主角拍檔。但50年前正值壯年青春的勞勃瑞福與保羅紐曼,飾演的是意氣風發的西部大盜,50年後早已邁入中年的小李和小布,詮釋的卻是日落西山的好萊塢過氣明星和他的武打替身,而恰巧《從前,有個好萊塢》電影時空正好也是1969年。早先發布的電影預告和劇照,散發著濃厚的60年代復古氣息,或許因為如此,那些諸多限制的保密協議與規定,目的其實在於卸除科技與網路的干擾,讓人在漫長的發呆等待中,緩慢醞釀出期待的興奮感,回到從前把專注力放在人與人面對面交流的古早年代。更讓兩位大明星,繼續保有他們的神祕感。他們確實是少數仍帶著迷倒眾生光環的好萊塢男神,還記得當年李奧納多的《鐵達尼號》、《羅密歐與茱麗葉》,布萊德彼特的《真愛一世情》、《夜訪吸血鬼》…在沒有FB、沒有IG的90年代,是如何地奪走我們的心跳。

接著毫無預警地,兩個人突然走了進來。在片中飾演武打替身的布萊德彼特,看起來格外地精瘦,他戴著鴨舌帽,遮蓋住沒有整理顯得有些凌亂的頭髮,以兩件式白色長T搭配短袖褐色T恤的休閒模樣現身,不知怎麼地,總覺得他的眼神裡別有幾分滄桑,說起話來格外慵懶。反倒是李奧納多顯得神采奕奕,一身深藍色襯衫與牛仔褲,搭配白色球鞋,雖然沒有20年前的纖細體態,但閃閃發亮的湛藍眼珠,讓人感覺到他體內仍活著一個青春大男孩。

兩個人都沒有架子,很有默契地輪流回答問題。近距離看著他們,清晰可見歲月在他們臉上留下的痕跡,然而一談起電影,在好萊塢闖蕩十多年的小李和小布,仍然流露出強烈的初心與熱情。只可惜時間有限,連寒暄廢話都要省去必須立刻進入訪問主題。因為20分鐘一到,他們可是半秒鐘都不會遲疑地轉身離開,在保鑣的簇擁下,連衣角都摸不到邊,宛如一陣旋風呼嘯而過。

"Once Upon A Time In Hollywood" Red Carpet - The 72nd Annual Cannes Film Festival
双喜電影
李奧納多狄卡皮歐與布萊德彼特一起現身坎城影展
我們需要,願意說出真相的人

ELLE:你們兩人的第一次合作,感覺如何?

李奧納多:好極了!

布萊德:我們居然在同一部電影裡出現耶!

李奧納多:(笑著點頭) 對,我們在同一部電影裡出現。我們從來沒有真正一起合作過,這是一次很有趣的經驗。總之真的很棒,可以跟布萊德一起工作。而且我們在電影裡的角色,彼此有著深厚的關係和共同的生活經歷。在開拍之前,我們都拿到關於角色厚厚一疊的自傳分析,他們過去的歷史與故事,包括我們在好萊塢這個產業有多久了,而布萊德飾演的克里夫,又如何支撐我走過低潮的日子…因此在電影裡,有些情感並不是刻意演出來的。

布萊德是個很優秀、很專業的演員,和他一起工作非常地輕鬆。而當你跟這樣的人在一起,總是會有美好的事情發生、產生很棒的火花。我們還沒看過完整的片子,但希望效果會很好。(訪問時是在五月初,電影才剛剪好。)

ELLE:這並不是你們第一次跟昆汀塔倫提諾合作,從他身上,你們學習到甚麼?

李奧納多:在好萊塢,一直都有優秀的導演默默地在努力持續創作,昆汀就是其中一個人。他更是少數我所認識的人當中,不僅完全掌握好萊塢過去與現在的來龍去脈、清楚了解所有經典電影,包括很多連我都不知道的B級電影,以及我從沒聽過的電視節目和音樂。然而這次,他更把所有過往曾經存在於好萊塢的豐富歷史與曇花一現的小人物都挖掘出來,讓大家知道曾經有過這些人,在好萊塢奮鬥努力,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名。因此,這部電影絕對是他獻給好萊塢的情書。

在我所合作過的電影人當中,很少有人可以像昆汀這樣,除了馬丁史柯西斯,他們從小就大量吸收浸淫在文化與藝術當中,信手拈來就能把流行文化融入他的思想生活,變成他體內的DNA,最後再轉化成他的靈感創作。

布萊德:光是跟他一起工作,就讓人很享受。昆汀保留了很多過去許多好萊塢的元素,他瞭若指掌很多老派電影的製作方法,甚至是動作場面,這個角度該怎麼拍,是這樣就是這樣,完全都騙不了他。因此在拍攝每一顆鏡頭之前,他認為我們必須先完成這個美麗故事的所有細節,才能開始啟動攝影機,這會讓你很享受在準備的過程裡。

他所寫的每一句對白,更自成一種美的韻律感。我只有在柯恩兄弟的腳本裡,發現同樣的感覺。就是你不能夠隨便更動台詞的結構,調整對白的順序,因為這樣就會破壞整場對白形成的一種節奏感,就像破壞了音樂節拍。

布萊德彼特與李奧納多狄卡皮歐
双喜電影
兩位叱吒九十年代的好萊塢金童,在《從前,有個好萊塢》飾演過氣明星和他的武打替身。

ELLE:布萊德在片中是武打替身,武打替身必須經歷很多驚險場景,更需要勇氣,你們會如何定義勇氣呢?

李奧納多:哇,我們這麼快就進入了私人問題…(雙手抱胸)

布萊德:我覺得她在問你,給你回答好了。(立刻推坑)

李奧納多:甚麼是勇氣呢?(托腮陷入沉思) 勇氣就是,敢於在別人面前講出你的真心想法,在公眾面前,願意說出真相。

ELLE:這對你來說容易嗎?

李奧納多:不是每次都容易。但是,我們需要,願意說出真相的人。所以,真心話,「感謝新聞媒體的存在」。(全場哄堂大笑) 感謝老天爺,尤其是在那些黑暗不實、虛假的新聞出現之後,驅使媒體和現在的人們更加想要擁有報導真相的動力。

ELLE:勇敢的反面是恐懼,還記得你上次感到恐懼的時候嗎?

李奧納多:布萊德,這次輪到你囉!(笑)

布萊德:你知道我們的朋友,史派克瓊斯(好萊塢導演),大概就在兩天前,他在家裡睡覺醒來時卻發現,有一個持刀的陌生男子闖了進來。

李奧納多:你說的是真的嗎???(一臉狐疑)

布萊德:真的。這個人在他的家裡追殺他,然後還把他鎖在家門外,還跟他的狗玩,把他的酒喝光,然後還醉倒……。

李奧納多狄卡皮歐與布萊德彼特
双喜電影
這可能是自1969年勞勃瑞福與保羅紐曼的《虎豹小霸王》之後,好萊塢顏值最高的男主角拍檔。
無論如何,盡情享受人生所有的過程吧!

ELLE:電影關於好萊塢,你們又如何看待現在的好萊塢?

布萊德:在好萊塢,總是存在著自戀、貪心不滿足的人,嘴巴上關心的永遠都是我我我。但是你無法否認,這其實存在於普遍的社會環境。因此我發現,在這個群體裡最有趣的人,就是那些不斷提出質疑,發想出好的新的創意點子的人,他們追尋人生的意義,企圖透過說故事追尋人生的答案,而這也是我們喜愛電影的原因,他會指引你一個方向…所以就個人來說,我認為這定義了一切。

ELLE:片中的角色,讓你最有共鳴的地方?

李奧納多:對於瑞克達頓這個人,我立刻就產生了共鳴。在這個產業,你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但事實上,你也會需要一點運氣,一個從天而降的好機會。而瑞克 ,他還在尋找屬於他的機會,尤其當他處在電影產業正在轉變的時候,他要如何找到自我的定位和價值?他是否能夠實現自我夢想?他還能找到快樂嗎?對於自身所擁有的一切,他仍心存感激嗎?

我有很多演員朋友,他們至今都還在尋找發光的機會。而我只是剛好在我年輕的時候,在對的地方、對的時機點出現了,所以讓我有機會成為自己的主人,這讓我非常感謝老天的眷顧。但,你是否被接受了,你是否屬於這個好萊塢社群?然而你的人生、你的存在感都建立在這個地方,這就是電影裡瑞克所要經歷的人生旅程。

布萊德:我非常認同李奧的觀點,就某方面來說,我們其實就像中了樂透頭彩。因為在好萊塢,你真的會看到許多有才華的編劇、演員和導演,他們一直都在那裏沒有離開,一直在等待著他們的機會到來,希望可以留在這個地方。而我們只是剛好很幸運地碰到了機會,找到屬於自己的生存之道,並且成名。

李奧納多:對,希望他們都能得到機會。尤其當我們在討論好萊塢歷史,以及這個時代所面臨的轉變,不管是音樂還是電影產業。而當網路和串流媒體逐漸在改變好萊塢生態的同時,是否我們也遺忘了,傳統製作電影的老派風格?

雖然片廠時代的作法已經變成活化石,有更多的新科技、新的玩家來到這裡,我仍然期待看到愈來愈多不同的娛樂呈現方式,電影以各種不同的面貌被完成,希望可以看到藝術被好好詮釋出來。

有很多的電影題材,在五年前是不可能獲得青睞,但現在都紛紛被拍出來了。從前的我經常要懇求投資方,拜託拜託我知道這裡面有很多毒品性愛暴力的場景,並不符合你們的公司風格,但我相信它仍有潛在的商業市場,拜託請投資我們…..但現在卻有更多不一樣的戲劇形式,讓更多的新銳導演去發揮,讓他們得以找到屬於自己的觀眾,被大眾看見,站上自己的舞台。我想,未來會非常地有趣。

李奧納多狄卡皮歐《從前,有個好萊塢》
双喜電影

ELLE:你們跟自己的替身武打,也有著深厚的關係嗎?

布萊德:現在的環境跟以前並不一樣。我這次演的角色,是根據那個時代的動作明星和替身,他們之間的兄弟夥伴情誼所寫的,因此我們跟史帝夫麥昆(Steve McQueen)、畢雷諾斯(Burt Reynolds)的替身都聊過,當時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

但是現在的特技替身,他們不只是確保你不會受傷而已,他們還必須負責更多武打場景的設計橋段,這個場景應該這樣打、怎樣的動作不能打…反而要提供更多的動作指導建議。

李奧納多:以前的關係跟現在真的不一樣。在片中,克里夫根本不只是武打替身,他是一個讓我可以依靠哭泣的肩膀、我的心理醫生,我的保鑣、我的助理,等於就是我生活的一切。我付他錢,讓他做兩百份工作。(笑)

但他永遠都會在背後挺他。我也有這樣的朋友,就是陪你連續看五個小時的電視都可以保持沉默不說話的好兄弟,尤其當你不想要一個人的時候。

布萊德:這樣的好兄弟是無價的,非常珍貴的。我們都有過這樣的友情,一直到現在。

ELLE:如果可以回到從前,遇見年輕的自己,你會給他甚麼建議?

李奧納多:盡情享受所有的過程吧,這是我會告訴自己的話。然後不要忘記持續鞭策自己,但在過程裡要記得好好享受一切。放手去體會、去經歷所有事情,船到橋頭自然直,就這樣。

布萊德彼特:我會告訴過去的我,現在我也會對自己說的同樣的話:「It's gonna be alright!」一切都會沒事的。

布萊德彼特《從前有個好萊塢》
Art Streiber
Hair_Mira Chai Hyde for SKUFF ,Makeup_Jean Black ,styling_Samantha McMill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