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本桌球天后到台灣媳婦,從為人妻再到為人母,像是從不凡歸於平凡,但對福原愛而言,卻才正是一場華麗的轉身,新的屬於她的扉頁已然展開。一直覺得是為球迷打球的福原愛說:「我覺得我的任務結束了。」如今,她終於可以為自己而活。

問福原愛:「桌球之路上,誰是影響你最深的人?」

一般人的答案總不脫教練或父母,但她的回答有些出人意表:「應該是自己吧,」福原愛沉思了一會說。從小,她就是媒體在賽場上追逐的焦點,網路上流傳著她在人生各階段打球的影片,包括稚氣十足的第一次比賽。「我總是能看見小時候的自己,」她說。

「每次看到都覺得『不要做對不起以前自己的事』,所以影響我最深的人,就是福原愛吧。」

這個影響福原愛的福原愛,有比賽時的殺氣騰騰,也有反差很大各種流淚的瞬間。不管是一個人蹲在牆角哭、和隊友抱頭痛哭、還是驕傲地喜極而泣,「反正哭完眼睛不會腫,也不會變紅,」福原愛笑著描述她的「特異功能」。

因為太愛掉眼淚,福原愛甚至被日本媒體暱稱為「愛哭的愛娃娃」。而這一點也成為她半自傳新作的切入點:《不管怎樣的哭法,我都準備好了:從女孩到女人,福原愛的眼淚哲學》。

2018年10月21日,福原愛宣布退休。放下握了26年的球拍,經過1年多的休養生息後,現在她的雙手顯得白皙小巧,儘管在這之前,每天超高密度的練習下,「手上滿滿都是繭,還得用別針把水泡刺破,讓血流出來,」福原愛描述。

從日本桌球天后到台灣媳婦,從為人妻再到為人母,像是從不凡歸於平凡,但對福原愛而言,卻才正是一場華麗的轉身,新的屬於她的扉頁已然展開。一直覺得是為球迷打球的福原愛說:「我覺得我的任務結束了。」如今,她終於可以為自己而活。

書裡,她剖析一路走來的歷程。此刻的她,美麗、成就與幸福兼具,但福原愛卻說,她最想帶給讀者的訊息是:「其實大家都是人,不要只看表面」、「人不可能每天都100%幸福」。

對其他也愛哭的女性,她則溫柔給出建議:「可以掉出眼淚的時候都還算好。想哭就盡量哭吧,這不是丟臉的事。」

Q: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是個愛哭的女孩?

我從小就愛哭,但小時候不大想承認自己是愛哭鬼。直到我要退休的記者會上,有個記者問我:「你想對小時候的自己講什麼?」我才回答:「你就承認吧,你這個愛哭鬼。」

新聞上總是寫我是「愛哭鬼小愛」,有了這個外號後,媒體更愛追我哭的樣子播放。大家的印象就更深刻了。

Q:曾對你帶來困擾嗎?

有些媒體特別愛拍我哭的樣子,我不哭的話,那天的拍攝就不結束(笑)。

Q:什麼樣的理由最容易讓你落淚?

達不到想做的事、對自己不滿意的時候。大家認為我輸球就會哭,其實我並不是因為輸對方而哭,是對自己沒有充分發揮、對自己生氣而哭。

從小,我就每天要跟媽媽打球,1,000次來回。要是打不到,我就會哭。另外一次印象深刻的是里約奧運,單打也哭了,團體也哭了。(編按:福原愛在里約奧運拿下個人賽第4名,儘管成功刷新日本選手單打紀錄,賽後受訪仍哽咽不已。團體賽中日本則拿下銅牌。)

Q:對你來說,眼淚的意義是什麼?

一是發洩,每次哭完之後,我會想得比較開,對於接下來該怎麼做也更清楚。

不只是痛苦、難過的時候會流淚,開心、感動、有成就感的時候也會。所以流淚的每個當下,對我都是人生中很濃烈的時刻吧。

Q:小愛的眼淚如此令人動容,當然跟你在球場上的鬥志和毅力有關。你曾分析過這些特質從何而來?

我最後打球打了26年,中間曾經受傷、骨折,沒辦法參加世錦賽。當時我有個好朋友對我說:「以後,你可以換個心態:為自己打球,不要為大家打球了。」

因為我身體很小隻,年齡又小,如果是國小生的我贏了大學生,往往會讓大家嚇一跳:「這麼小的孩子也能贏球!」之後,我就愈來愈喜歡用打球讓大家開心,帶來驚喜。

長大之後,則是抱著感恩的心,所以我從來沒有為自己打過球,都是希望用贏球讓大家覺得幸福。朋友跟我這麼說以後,我想:好,我就為自己打球!但一旦這麼想,反而成績打不出來,中途很容易放棄:反正是為自己打,輸球也只有我難過而已。因此,後來還是回到原點:希望我贏球讓大家開心,成績就出來了。

可以這樣說吧,我是為了周遭一直支持我的人而打球,這樣我才會有動力。

Q:雖說打球是為了「別人的幸福」,但球場上的你其實也很「做自己」。因為愛漂亮、愛打扮,一度也有人說你「不太像運動選手」,你並不在意?

算是做自己,不過,我比賽時戴的很多髮夾,都是球迷送的,是他們給我力量。我沒辦法直接表達,但透過戴著他們送的髮夾比賽,我覺得我的心意能傳遞到球迷心裡。

與其討好別人而失去拚鬥的信念,輸掉比賽對誰都沒有好處。

「愛打扮」既不損人又能利己,如果能讓我找回信心,打出好成績,這樣不是才對得起幫我加油、一路在背後支持我的人嗎?

Q:從你的角度,你認為生涯中最有代表性的比賽是哪一場?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拿到日本錦標賽冠軍。我的世界排名很前面,但在國內一直贏不了球。有些人就會說:「為什麼小愛在國內都沒有拿過冠軍,卻可以參加世界級的比賽?」

這些話沒有直接傳到我耳裡,但是我的球迷會聽到,所以我特別想拿國內的冠軍,讓他們放心。

一直到第13年,我終於拿到冠軍。那一刻才終於有自信帶日本國旗參加國際比賽,再也不用對不起大家。

Q:最挫折的比賽又是哪一場?

北京奧運是我自認最大的挫折,但我從中學到了怎麼面對奧運,所以之後在倫敦和里約都拿到獎牌。從這個角度看,這也不算挫折了。

北京奧運輸給韓國隊之後,我覺得如果繼續這樣的話,我下輩子、下下輩子也拿不了牌。我就打電話給桌球界最大的雜誌,問他能不能寄給我兩張照片——我們輸球的那一瞬間、還有韓國隊拿到牌超開心的畫面。

他問我要拿來做什麼?我說我要貼在球場,照片能放多大就放多大。

我把照片貼在每天練球的檯子旁邊,每天對著他們練球,晚上睡覺時,好像都還能聽到韓國隊的歡呼聲。這樣準備了4年,終於在倫敦奧運拿到牌。

那之後,晚上睡覺前,我再也聽不到他們的叫聲了(笑)。然後我又打電話給雜誌社,請他們給我一張大家笑著看我們領獎牌的照片,我希望在里約奧運時,能再一次看見這樣的笑容。

Q:對桌球選手來說,決定平凡或卓越的關鍵在哪裡?你是怎麼邁過這個門檻?

一是能不能對抗壓力,還有一項是能不能不放棄地每天一步一步向前走。

當桌球選手時,我一直覺得像在爬山,一直爬一直爬......,但永遠看不到山頂。有時候是雲擋住了,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哪裡。可是繼續一步一步往前走,總有一天會到。

我不是超級聰明,教練說什麼就馬上知道的那種選手,但是,我可能有一種不願意輕易放棄的天分吧。

More Q&A

上一次流淚是什麼時候?

生完第二胎坐月子的時候。因為產後還沒瘦下來,有點水腫。有一天我請小傑(江宏傑)幫我剪瀏海,剪完後,他拿紙筆畫了個半圓形說:「你現在的臉就是這、麼、圓!」我就哭了。

最喜歡的歌手?

安室奈美惠。我每次比賽都會聽她的歌,歌詞裡有很多鼓勵,給我很大力量。

一個人的時候會做什麼?

看書,我很喜歡看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

桌球以外最喜歡的運動?

游泳和跑步。

如果去無人島,只能帶一樣東西,會帶什麼?

刀。可以防衛也可以割繩子、切水果。

是否期待子女也同樣走上桌球之路?

一點點都沒有。那是他們的人生,他們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對你的球迷說一句話?

謝謝你們。

【福原愛小檔案】

1988年11月1日生,日本宮城縣仙台市人,前日本女子桌球運動員。2016年9月1日與台灣桌球運動員江宏傑結婚,並育有一女一子。3歲9個月開始打桌球、10歲進入職業選手行列。11歲成為日本歷史上年齡最小的國家隊成員。女單最佳成績為2016奧運第4名,女團最佳為2012奧運銀牌、2016世錦賽亞軍。2018年10月21日宣布退休,結束職業生涯。最新著作為《不管怎樣的哭法,我都準備好了:從女孩到女人,福原愛的眼淚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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