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街，是台北最具閒散氣息一條街，隨意晃盪是走入這裡的最美節奏，而勾勒這片靜謐的重要風景，就是日治時期留存至今的臺北帝國大學教職宿舍群，90年代李安《飲食男女》、楊德昌《一一》的電影鏡頭，都曾記錄下這區街道輪廓與時代氛圍，而時間來到二、三十年後的現在，建築設計師邱柏文Johnny、王菱檥Nora，則以設計延續老屋生命，甚至打開了空間與人、新與舊等更多可能性，邱柏文說：「這是一個永遠未完成的設計案，是一個有機的生活容器，是一個生活的實驗場域。」
談及當初搬進這九十歲老屋的過程，曾在墨爾本、紐約、東京等都會讀書、工作的邱柏文說，當初回到台北，他們一家住的是都會公寓，現代便利，但他與太太Nora總覺得少了什麼，直到遇見溫州街的這棟日式老屋，開啟他們「想要在人生黃金時期，與孩子們體驗不一樣生活」的強烈念頭。
浪漫的理想，進入現實後，可能不同於原本的想像，面對這棟在路人眼中早已頹廢不堪的日式宿舍，操刀無數建築空間的Johnny坦言：「原本設定二個月就要完成，後來足足花了八個月的時間。因為這個房子在教我們設計啊！」
他說，不同於過去的設計經驗，Living Lab這個案子讓他們學會要仔細傾聽老房子要跟你說什麼，他舉例，原本想大刀闊斧地拆除地板、隔間、天花板等，立刻為老屋拉皮，但，他們靜心思考，這個城市不缺一棟完美的建築，但卻很需要一個不一樣的老屋，「看著一棟棟老屋消失在城市的進步之中，或者在人們的想法，老屋只能變身成咖啡館、藝廊等營業空間，老屋真的不能跟人的生活重新產生緊密聯結嗎？住進九十歲的老房子又會為生命帶來什麼改變？」
於是，Johnny與Nora重新看待這個空間，「我們希望在這基地找尋一種新的使用模式，不必太完美，不必太多設計語彙，要剛剛好足夠讓這個老空間有新的活力，也能符合時代演進，在生活機能上有一定滿足。」於是，他拆解一個現代家庭的生活行為，再置入這歷史性的建物，在變與不變之間不斷拿捏，Living Lab全屋有70%都是回收材料，他在新與舊的素材中細細雕琢，企圖將歷史進化，讓空間不只是懷舊，更具環保與實驗精神。
（客廳）
回收材料的環保精神
跟這屋子的第一個接觸，就宣告著這樣的精神。入口大門老木栓，是從老屋拆除下的廢料，重新磨製設計，搭配著鋼造大門與鋼板柵欄，新舊交疊成現代美學，推開鋼造大門，眼前是植物野放的各種自由姿態，讓心跟著奔放。
步上石階，連結室內室外的半透明紅色大門，時髦極了，邱柏文說，紅色木門、紅色鐵門，是不少台灣傳統住宅會出現的風景，他借用了這個紅，提點出懷舊記憶，但以不同材質轉化，創造新設計語彙，也將光線引進屋內。
拉開門、踏進屋內，Johnny說，左邊是原先的日式主屋，右邊則是1950年代增建的房舍，他們打破原本格局，以6公尺長的磨石子牆區分私密與公共的空間，讓左邊成為主臥室、三個孩子房間、起居室的私密空間，右邊則依著增建的高低，拆除不必要的隔間，將客廳、餐廳的公共空間，安置在此，並有著大片落地玻璃，與後方的戶外庭院，形成模糊室外室外，可封閉，又可串聯的奇妙動線。
除了格局重置，Johnny分享，全屋有70%都是回收材料，他們拆除已不堪踩踏的地板，玄關入口以阿嬤時代磨石子地來帶出時代感，客廳則以花蓮大地震毀損的大理石殘片，鋪成摩登風情。老屋最頭疼的還要快要崩塌的天花板，Johnny乾脆拆除，讓天花木樑裸露，既能感受老屋歷史、技藝工法，也能讓採光更好，當然他們藏不住設計玩心，Johnny與Nora在一家五口最常待的起居室，將裸露的天花木樑，局部塗上紅漆，Johnny說：「這樣就形成XYZ軸的立體氛圍，空間表情完全不同。」他們還在此，懸掛大帳蓬，讓三個孩子，隨時隨地都能吊盪，享受如風般的自在。
一家人最常待的空間，還有與後院相連的開放式廚房餐廳，Johnny說，「這裡原是三個小房間，讓人感到狹迫，我們決定將隔間拆掉，視野跟心都瞬間開闊。」Johnny笑說，廚房是太太Nora的地盤，不鏽鋼流理檯、酒櫃、料理用具等等，都全由太太做主，而這空間裡的亮點，以地基鋼筋為桌腳的大理石餐桌，則是Johnny利用先前建築案子的剩材，重新設計而成，與一體成形的不鏽鋼流理檯，串連成時髦風景。
（廚房餐廳）
打破家的刻板尺度
Johnny分享，老屋的設計初心，很希望能創造一片孩子的天空，讓陽光照在床沿、讓雨水打在臉上…讓他們的生活融進自然，也渴望創造一個新型態都市生活。因此，他讓這90歲的老屋，竟然出現了半露天浴室！緊臨後方庭院的浴室，以兩面落地玻璃，納進大量光線，邱柏文還以報廢汽車的天窗，將之改造成浴室的天窗，讓空間的上與下的都能打開，讓赤身沐浴的放鬆時刻，能感受風與光的美妙流動，這個空間，不但是孩子的最愛，也是他獨享片刻寧靜的最重要空間。
此外，希望能在這90歲老屋，實驗如何打破家的刻板尺度！邱柏文在空間規劃上，除了橫向流動，更融入垂直設計，大膽地在後院架上一只直通屋頂的紅色梯子，爬上日式屋瓦，眼前風景，無限延展，藍天白雲、綠樹花朵、街道建築、星星月亮……都成了家的一部份，擁抱天際線的每一口呼吸都是自由，一如眼前坐躺老屋屋頂的他，以最自由的心，打造自己的家，以行動告訴我們生活從來不只一種樣貌！
（主臥室）
（起居室）
（浴室）
設計師：邱柏文
柏成設計創辦人，曾榮獲INSIDE世界室內設計年度大獎、住宅空間首獎，也拿下AMP美國建築大師獎建築設計榮譽獎、台北老屋新生大獎住宅空間金獎等海內外多項重要獎項。近期更操刀「不只是圖書館」、台鐵觀光列車「鳴日號」等話題設計。
全文見刊 202204《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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