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在乎年紀,但覺得今年很重要。 就算能活到一百歲,從現在起,也剩不到一半了,因為我就要正式跨過半百,變成維他命廣告裡的銀髮族。有一點點焦慮,不知道這麼多歲月過去,自己倒底有沒有慢慢成熟一點?智慧一些?惹別人生氣的時候多?還是讓別人覺得快樂的時候多?

練習多關注自己以外的「別人」,其實是我發現自己不足的地方,沒辦法不承認自己是個「自我」的人。除了因為自己是家裡毫無責任、只需要被寵愛的老么,再加上盧媽媽自己諸事周到,卻反而教導我人生不要有太多顧忌,記得學生時代第一次跟同學出國玩,出發前,她交代我:「不用想著幫任何人買禮物,開開心心地玩才是最重要的。」老天爺!我當時竟然就照辦,玩得樂不可支,最後真的什麼禮物也沒帶回家。因為媽媽更堅信:活出自己最重要。

但是,盧爸爸就完全相反了!他的口頭禪是:「不要讓人家不方便。」若有人問他的意見,他的回答永遠是:「方便就好。」年輕時開店當老闆的他,連全家的年夜飯都可以犧牲,因為要讓客人方便,隨時要買東西都沒問題,所以我小時候總是全家戰鬥般地半小時就吃完年夜飯,然後跟著爸媽衝下樓繼續開店做生意。

而這樣一對夫妻教出的小孩,就變成這樣的我。

我的上班人生中,所有的重要日子都是配合截稿期,我兩個小孩的生日,都是二十幾號,因為處理完所有交稿、校稿⋯⋯這樣時間最剛好,不會耽誤月底出書; 而我的婚禮訂在31號,這樣辦完婚禮還來得及下一期雜誌的製作工作,想想是不是蠻變態的?!但盧爸爸說大家方便最重要。

兩星期前盧爸爸永遠離開我們了,一直有在作心理準備的我,發現這些以為的心理準備其實沒什麼用,還是覺得很驚慌,因為一直理所當然會在那裡的人,真的瞬間就不在了。回去陪媽媽的時候,還是會錯覺爸爸一樣斜坐在我們身後的沙發,一樣固定的位子,安靜的聽著我們聊天,偶爾回頭看看我們。好朋友說:「經歷父親過世,她告訴自己要更認真地活了!」另外一個好友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忍!」她是這樣釋放失去父親的不捨情緒的。這兩句話對我都很有用。

爸爸的喪禮訂在月底,也許他還是希望讓我不耽誤工作,讓大家方便很重要! 決定不過生日了,如果要說有什麼生日願望,應該就只有:成為爸爸媽媽期望的我,因為那也是我期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