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覺得我有一種未完成的感覺,在年輕的時候我很膽小,從未想過會被認為是很漂亮的人。

這可能是因為我的母親擁有一頭烏黑秀髮,令她非常耀眼,這使我黯然失色,還有一位就像拉斐爾派前派畫作的妹妹。我一直覺得媽媽認為妹妹比我漂亮,因為她們長相相似,雖然事實可能並非如此,但我就是這麼想的。即使是我哥哥,也用自己的方式變得比我漂亮搶眼,他會在頭上戴一條圍巾,看起來就像是媽媽一樣的美麗。

另一方面,我與父親更為相像,在寄宿學校時因為我胸部很平,所以我被嘲笑是「一半男生,一半女生」,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沒有達到別人所認為的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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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媽媽來學校接我的時候,大家的目光總是停在她身上,因為她看起來就像是個電影明星一樣。她開著紫紅色的敞篷車、戴著墨鏡、燙了蓬鬆的捲髮並塗著鮮豔的口紅。她會遲到一些些地出現並很用力地甩開教堂大門,讓大家看著這位漂亮又迷人的女人。與此同時,我會縮在角落,因為我想要的只是一個樣貌平凡、穿著棕褐色鞋子的媽媽。

當我意識到可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個邋遢的青少年時,我開始在King’s Road上購買Wooleoths的化妝品。我會塗上雙層睫毛膏和眼影,即使知道父親會對我吼叫並說我像是埃及艷后或妓女,每當這時候,我就會回到樓上然後卸掉一半的妝,只有這樣我才會被允許出去。

當我能吸引年長男性注意時,我非常驚訝。在切爾西,有個人住在我對面,我曾在房間看到他,在我大約16歲的時候,我看到他在我家附近便開始聊天,他大約40歲,我從來沒看過長這麼好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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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e Birkin, 1960s

這真的非常令人激動,這是我第一次發現有人注意到我,不久後,父親讓我去他家,因為他能從陽台看到我們,但他沒看到的是那個男人在前門後面親了我。

當我18歲時,我和作曲家John Barry結婚了,當時的我就只是一張被彩繪的臉孔,躲在化妝面具的背後,我覺得自己蠻適合1960年代的「英式美學」造型。我不像我的偶像Jean Shrimpton那樣美麗,但當時的時尚幫助了我,超短迷你裙和帶有層次的金色髮型,在和John的婚姻當中,我睡覺時會把眼線筆放在枕頭下,如果他在夜裡醒來,我可以畫上眼線,這樣他就不會覺得我有小豬眼。

人們跟我談論我的工作──不再是我的外表…這感覺很好

那種不安全感,簡直太瘋狂了,我花了大部分的時間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時尚界的一員,直到我離開John之後奔赴法國,在電影《口號》的試鏡時我遇到Serge Gainsbourg,才終於對自己的外貌產生安全感,並瞭解到我擁有自己的吸引力。

我們見面後不久,Serge告訴我我是他心目中最美麗的人,這是自和John分開後重新體會到的美好感受,前段婚姻期間我經常感到不被需要和不受歡迎,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沒有胸部實際上更有魅力,人們可能會說這沒關係、這不重要,或著沒有它我們也能過得去,但沒有人說他們會想像自己和一個像是一半男生的女生在一起,就像我沒有胸部和大臀部。我記得早些時候,Serge帶我去羅浮宮觀看中世紀藝術家的畫作,並向我說著他在藝術學校的時候,一直畫像我這樣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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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e Birkin and Serge Gainsbourg

我們很快地長住於法國,還有我的女兒Kate和不久後出生的Charlotte。在每個星期六晚上,我都會出現在法國電視節目中,穿著亮片連身裙躺在鋼琴上唱歌。在巴黎我們走到哪裡都受到歡迎,即使去夜總會Maxims,提著一個用來當手提包的大籃子,他們也都會讓我進去。那些日子裡,我想穿什麼就穿什麼,Serge喜歡Yves Saint Laurent,然後設計師會讓我穿上Yves Saint Laurent的禮服外出。

我們坐在精品店的鍍金椅子上,Serge會幫忙搭配服裝,特別記得其中一件有多層次的塔夫綢,它們很漂亮,我總是喜歡享受為某個場合做準備的興奮感。我會穿著服裝外出吃飯,然後去夜總會玩到凌晨5點,如果沒有演出或是電影拍攝,我們就只是單純出去玩。然而我們突然就成為「年度最佳情侶」,雜誌把我放在封面上,並讓像Guy Bourdin這樣偉大的攝影師為我拍照,我才意識到某些人覺得我是他們的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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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e Birkin in 1975

即便那時,我也沒有認為自己特別美麗,但知道我就是Serge認為的美麗。其實我是在28歲時才第一次看起來像自己,Serge在電影中指導我唱 'Je t’aime moi non plus',他把我的妝全部卸掉、也剪了短髮,那時我才真正對自己的肌膚狀態有安全感,沒有眼妝、沒有線條描繪我的嘴唇,也沒有任何光澤,我覺得非常棒,完全不需要任何努力。

隨著時間推移,我做的事越來越少,在和Serge分手之後,我會穿著相同的牛仔褲、短袖和運動鞋,並把頭髮剪得更短。我和我的第三任丈夫 Jacques Doillon從來沒有一起出去過,這是一種秘密生活,沒有任何努力,所有的炫耀都消失不見,我也不再為穿著和化妝所困擾,不用再去假裝或扮演任何角色。我在電影裡就是這麼做的,赤裸裸地扮演著精彩的角色,相反地,我覺得我可以描繪任何人,那是一個很棒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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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e Birkin in film La Course à l’échalote, 1975

那是一種不同的生活,但這並沒有讓我覺得不美好,如果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我和Jacques合作的電影意味著我突然成為一名受到認真對待的演員。人們開始談論我的工作而不再是我的外表,不管是關於我作為演員或歌手的工作,我感覺非常好。

我把所有東西都放進一個皮革袋子裡,這樣我就可以趕飛機了。在那趟飛機上我碰巧坐在愛馬仕的執行長Jean-Louis Dumas旁邊,結果我的所有東西都從袋子裡掉出來,我們便開始討論關於手提包的設計,最後我在壞掉的包包背面畫一些東西,它是該設計的一個版本,最終成為了柏金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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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e Birkin in 2003

在母親變得很老之前,她出乎意料地對我說:「它消失了…」我問她什麼消失了,她說:「我的美麗」,我當時在想,她真的必須繼續說自己有多美麗嗎?但我最近發現自己對女兒Lou也說了一樣的話「它就這樣消失了!」突然間你的嘴唇變得不一樣,曾經肉嘟嘟的嘴唇變得扁平。我記得摸著手臂的肌膚,感覺像是母親年老時一樣,我以前就喜歡摸她手臂皮膚上有些軟軟的地方,所以我並不介意變老。

人們委婉地告訴我,我仍然很漂亮,但我清楚知道,妳只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並不擔心,但現在採取任何措施都已太晚了,我太害怕做整形手術。不管如何,我不再拍電影,但我的聲音還能繼續唱歌,所以我還可以繼續工作,我也會寫作並享受樂趣。

我的長相並不重要,如今,如果我把頭髮用的蓬鬆,希望能擁有像母獅般的鬃毛,那就顯得太可憐了。我覺得我已經做了一切的事,有良好的幽默感並對某些事情感到好奇,對現在的我來說非常好。

From: ELLE U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