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業有時一忙起來，自己都對自己感到有點陌生。工作時的緊繃狀態，快節奏，腦袋裡很多東西同時在思考和處理，忙到記不得平日的自在與安靜。稍有喘息的空檔，才意識到自己本身的存在。
有時忙到來不及好好道別，或錯過一些原本可能別具意義的時刻，感覺被時間推著，一站又一站，總是慌亂沒有準備的，拉著行李就到了機場。思緒還沒能整理或丟棄，就跟著飛機起飛，一起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飛行的時候我做了一個藍色的夢，有泳池、大海和天空，好像有你還有我。醒來的時候，想起自己正在飛機上，沒有時間好好感受，就從一個故事，奔向另一個故事。
就好像被困在自己的夢境裡好久，最後在別人的夢裡找到出口，就好像至尊寶用月光寶盒穿越到五百年前，發現他要找的人已經不是白晶晶了，那樣的惆悵與恍然。
夢中以為我深泳，結果只是浮潛而已。太亮了，海底不應該那麼亮的。當我浮出海面時並沒有看到月亮，視線所及萬里無雲，太陽熱辣烤焦了我的皮膚表面。我躺在那裡，像要趕去跟誰見面那樣的再次睡著，但我還是沒有看清你。
於是我滿懷秘密的降落，想著我還記得的那些片段，有些模糊，有些潮濕。還沒理清楚，便再次收拾行囊上了車。
坐在高速運行的車內，所有景色不停向後跑，我拼命拍照，也沒辦法真的將某個瞬間留下。只是希望在充滿巨變的時間之流裡，抓住一些不變的東西而已。
人們總想追求永恆，而向一些看似永恆的東西靠近，其實永恆是一瞬的，就在此時這一刻裡，並不存在他方。不管我們在那裡，在做什麼，快樂或傷心，睡著或醒著，每時每刻，都是永恆。人們想找的東西就在這些稍縱即逝的轉瞬間，很快就過了，但也成為了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
公路上的車流在我眼裡逐漸變成許多霓虹的光點，由兩旁快速經過，像正在流逝的情感與青春，很美，可抓不住。
打開家門，一切都安靜了。貓咪的冷漠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就像這整趟旅行只是場夢，就像我只是去巷口買個東西就回來了，那樣的，冷漠。
閉上眼睛，依稀記得關於夢的事情，忽明忽滅的，閃爍不定，快要看清楚的時候，光又消失了。如入無人之境，幾乎要沉沉睡去。所有的夢境就像被泡沫洗過一樣，沿著髮絲，流進排水孔。滴滴，答答。那些泡沫化的夢境被排入下水道，流向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最終無人知曉。
仔細將頭髮吹乾，看著鏡中的自己，我想，也許我們無法留住任何東西，能留下的只有回憶。還有被記得的，無數個夢境。
回家，就好。
柯佳嬿
2012年出版了文字攝影集《我經過了一首詩 》、2021年推出首本散文創作《再見 少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