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義大師卡繆曾說:「我的靈魂與我之間的距離如此遙遠,而我的存在卻如此真實。」我其實不太了解存在主義或其他任何一種主義,但這句話與我某些時候的感受頗為相似。

就好比那晚相約吃火鍋,大家很久沒見,再見面又老夫老妻似的,整桌人慢條斯理安靜地吃,想到什麼才抬起頭聊個兩句,偶爾誰再開個玩笑(多半是我),笑聲此起彼落氣氛又熱了起來。

話題百無禁忌、天馬行空,從紋眉紋身,聊到拍戲露屁股的經驗,再從打疫苗聊到結婚生子,講起上次誰喝醉幹了什麼、怎麼回家的,還有好久以前說過,有天要一起去日本玩,不如趁大家下個月都有空,乾脆一起去歐洲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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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好像每次聚會都是這個樣子,很輕鬆,很隨意,我們可以不用想太多,完全不需要防備,雖然久未相聚,相處還是一如往常。可我感覺每個人都有了各自的新狀態,我想起大家最開始認識的時候,再低頭看著此刻火鍋冒出來的熱氣,不知怎麼突然有點置身事外。

我總是,太容易成為一個旁觀者,或不小心成了局外人,儘管我看起來像當中的一份子,實際卻深感眼前的一切都不屬於我,那麼抽離,又那麼沉浸,留不住也離不開那樣的恰到好處。

一頓飯就這樣從晚餐吃到宵夜,走出餐廳已是凌晨1點,大夥兒站在餐廳門外繼續講話,沒有要散的意思。幾個人都想獨自走一段路,又擔心對方落單,頻頻互相詢問「你自己一個人Okay嗎」,溫馨之餘不免有點搞笑。一陣十八相送之後,終於,自己開車的去牽車了,叫車的也上車了,剩下幾個走路的結伴同行,決定一起走一段。

七月十五的月亮很圓,我不時抬頭看,總感覺每次碰面都是滿月,情緒流動特別有張力。也許是週末的關係,即便已是深夜,路上還是有不少人和車。我們聊著不著邊際的天,一面繞過其他行人,早想不起聊了什麼,只記得很零星。其實聊了什麼也不重要,在這個熱的要死的初秋,我們還有機會一起走在深夜的台北街頭,或許更勝言語。

走過一個又一個馬路,道別了一個又一個朋友,人越走越少,有時我錯覺一天就像是一生的縮影。最後只剩下我跟果綠兩個人,我說,還是很難相信這個戲已經三年了,簡直就像昨天的事。果綠說,對啊,有點陰魂不散的感覺。「我們該不會還有舞台劇吧?」「喔希望不要。」顯然再多熱愛都有疲憊的時候。

上了車,我把放在口袋原本打算聽音樂的耳機收進背包,此刻我更想聽聽這座城市發出來的聲音。我看著窗外,這些街道曾經在某些時候看起來不一樣,它們曾有過意義,現在看起來又一樣了,那麼稀鬆平常。

我從未去過巴黎,也一直都很想再去一次倫敦,但疫情趨緩後的現在,我卻渴望西藏和雲南。就如電影《重慶森林》裡,金髮女郎在酒吧對何志武說,其實了解一個人不算什麼,人是會變的,今天他喜歡鳳梨,明天他可以喜歡別的。

嗯,由此可知連我都不太了解自己,回顧這個夏天,倒是吃了很多桃子和西瓜。我想,有些心事,還是適合放在心裡永遠珍藏,有些旅行,還是比較適合一個人出發。

陳詠華專欄
ELLE TAIWAN
【柯佳嬿專欄】換一個位置旁觀自己,又遠又近地感受生活,其實更貼近自己的模樣
柯佳嬿 提供

柯佳嬿

2012年出版了文字攝影集《我經過了一首詩 》、2021年推出首本散文創作《再見 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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