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在網路上看過一篇文章，裡頭訪問了幾個曾經陷入昏迷又醒過來的人，昏迷的時候有做夢嗎？類似這樣的內容。其中一個人分享，他在昏迷的時候做了夢，非常真實且充滿細節，以至於他並不知道自己正在做夢。
夢裡他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住的地方，有屬於自己的人生，他就這樣過著日子。直到有一天他坐在客廳盯著天花板的燈，突然發現這個燈好像是假的，然後他再看看周圍，發現這個房子也是假的，當他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就醒過來了。
先不說這篇文章的真實性有多少，但這樣的探討讓我印象深刻。有時我很好奇，這個世界運作的真相到底是怎樣的，是因為我們相信所以它才成為真實，還是因為它是真實的所以我們相信？
就拿夢境來說，如果夢裡的我會感受到恐懼或快樂，也對發生的情節沒有任何懷疑，那對於正在做夢的我來說，那個當下的一切也能算是真實的不是嗎？在那一刻，對正在做夢的人來說，現實生活中的世界反而是不存在的。
我時常做夢，也喜歡做夢。做夢這件事很有趣，跟投入角色異曲同工，就如同動畫《靈魂急轉彎》裡那些陶醉的靈魂，也許夢境就是他們的棲息地。又也許，昏迷的人和做夢的人很像，他們的靈魂都在這個棲息地生活著。白噪音有助於睡眠，跟做夢的人說話他們會有所回應，或許連接著夢與真實的媒介就是聲音，如同引領我進入故事情節很重要元素是音樂一樣。
我總覺得某種層面來講，做夢就像是到潛意識裡面探索，當中情節可能也反應了一些自身的狀態和情緒，對照現實生活，這些夢多少都藏著一些訊息。那些我們未必察覺到，但潛意識要告訴我們的事。
有時候夢境非常清晰，睡醒之後我會馬上紀錄，一年下來，至少會紀錄下五、六個清楚的夢。有些夢像是枝裕和的電影，有些夢是好萊塢B級恐怖片。無論這些夢是長是短，我在夢中感受到的氛圍，大部分都是很清楚的。有的夢很短，一個個零碎片段，就像拍戲換場次那樣，沒有前後，憑空降落。有的夢很長，長到像是過了一天，讓我誤以為就是自己的生活，彷彿整個夜晚都在忙碌。
那感覺就像我暫時到另一個地方神遊，但那個地方就在我體內，也與這個世界上其他所有人相互連結。那裡充滿無限可能，什麼都允許發生，每個願望都會實現，偶爾，還會陰錯陽差剛好彌補了某個遺憾。做夢對我來說，像暫時到另一個世界去玩，或者說，那裡是我的意識，我的精神世界，我的另一個真實。只是沒有形體。
因為相信，所以成為真實，我們相信什麼，什麼就是我們的真實。像村上春樹的《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兩個世界漸漸交會，真實與夢境互相重疊。或者像《1Q84》裡說的：「這個世界一切都是假裝的，但如果你相信我，一切都會變成真的。」
說不定這世間萬物皆是如此這般，因為相信，所以存在。
柯佳嬿
2012年出版了文字攝影集《我經過了一首詩 》、2021年推出首本散文創作《再見 少女 》。
